梦牵红楼

15年前的采访，给我留下了终生的财富。经过岁月的冲刷，这些零碎的记忆越发清晰，慢慢在心中铸成一朵金色的蔷薇——

曹雪芹，一个中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的传奇人物。他家境显赫，却很快衰败，后半生贫困潦倒。虽一生只有《红楼梦》一部作品，但其人物塑造、故事结构、情节设置、诗词曲赋、市井民俗、琴棋书画、医药烹饪无不登峰造极，金陵十二钗的爱情悲剧更成千古绝唱。以至伟人说，要读5遍才能读懂。曹雪芹之后，全世界千千万万的红学研究者为它如痴如狂，评著多不胜数，研讨会常开不衰，遇到观点相悖，甚至几挥老拳。

那么，给曹雪芹做传的人呢？反倒凤毛麟角，大概这个谜一样的人物实在太难把握。何况，对于《红楼梦》，有人看到的是阶级斗争；有人看到的是荒淫无度；有人看到的是千年痴情，有人看到的是妇女解放……即使是文学虚构，对曹雪芹该怎么描写才好？

端木蕻良是勇于给曹雪芹写传记的一个。

约谈的电话是端木老的爱人接的，因为端木老连着几次心肌梗塞，说话有些困难。那时的西坝河还是新区，大片厚厚的泥泞姑且为“路”，我骑辆单车逶迤而至。

端木老的房间阳光明媚，家中收拾得一尘不染。主人爱石，百宝阁上陈列一枚枚美石，讲述着收藏者的文化取向。端木老看上去慈眉善目，眼睛不大，总是笑眯眯的，让人感到是那种性格很温和的人。因为生病，他半身不遂，走路和说话都有困难。我们在书房谈话，舒缓的节奏和萧军的豪爽形成了性格的反差，这是女作家萧红先后爱过的两位男士。

谈话的全部内容几乎都是端木正在完成的曹雪芹传记。他的爱人一直在旁边帮忙。她说这部书创作期间，端木几次发病，身体一直很差。她负责接打电话，抄写文稿，或者端木口述由她来记录，然后整理。凡是不通顺的地方要先想办法和端木沟通，理解了他的意思之后再写下来，然后再改，再抄……

我看到书桌上摆满400字的稿纸，上面有整齐娟秀的小字，那时候没用电脑，数十万字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磨出来的。那种场面，只让你想到一句话：“相濡以沫”。